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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傻子屯”幸福的生活

1999-08-25 来源:生活时报 美与时代 王国华 我有话说

将一批智力低下的痴呆病人集中起来统一管理,教他们劳动和生活,是提高人类素质的有效方法。为此,一批满怀爱心的人们,走上了这特殊的工作岗位,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。他们的工作终于使世界青年联合会代表们震惊赞叹:这才是中国人权的真情实况……

坐落在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区青山村的“丰满区防病扶贫生产联合社”,被当地人称为“傻子屯”。

从外表看,这个有着几排大瓦房的院子坐落在青山秀水之间,透着十足的人杰地灵的架式。谁也想不到会有几十个痴呆的老弱病残安居在这里,并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。14年了,这儿从当初的除三四个正常人和40多个弱智痴呆病人之外一无所有,发展到今天拥有固定资产100多万元,人均年产值近5000元,每年为社会生产几万斤苞米、输出80多头生猪和6000多斤鲜奶,创造了许多人都不敢相信的奇迹。那么,“傻子屯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为什么成立起来,又是怎样走过这风风雨雨的14年的呢?最近,记者专程来到了这里进行采访。

“傻子屯”现任院长张冬给我们介绍说,青山村在解放以前贫困落后,村民都饮用地表水,而当地的地表水中又缺少必要的化学元素,造成一部分人智力发育不健全。痴呆人互相通婚,又生养了一批痴呆儿童,这样恶性循环下来,竟形成了一个为数不小的“傻子群落”。丰满区有一个松花湖滑雪场,每年要吸引来不少中外游客。每有外国人来,这些不知丑的痴呆人都会凑过去围观,或指指点点或嘿嘿傻笑,被别有用心的人拍下了这场面,然后拿到西方报纸上去发表,严重损害了中国人的形象。因此,由省市领导拍板,在丰满建立一个组织,把这些痴呆人组织起来,规范他们的生活,让这些四处流浪的人真正有一个家。

原青山村村长宋庆洲和妇女主任隋丽霞成了最早担纲的人中的两个。

(一)

1986年3月份,“傻子屯”选好地址,破土动工。10月份完工,11月份剪彩,正式成立了“丰满区防病扶贫生产联合社”。

痴呆人们都集合在一起了,有关部门给送来了粮食、衣被等。干什么呢?几个工作人员最初的工作竟是:教他们吃饭。因为这些人原先在村里都是放任自流,有东西就吃,没有时间观念,也不知道饥饱,常常是一天吃很多东西或者连着几天什么都吃不着。现在成立了食堂,每天定点开饭。有的人听到开饭铃声也不来,躺在屋子里睡大觉,工作人员们便挨家挨户地去敲门,把他们领到食堂。后来他们摸着了规律,只要铃声一响,便蜂拥而来,也不排队,一窝蜂地挤在一起,谁碰了谁,一言不和便打将起来。有个外号叫“鲁智深”的痴呆人,体格健壮,每顿饭都得打倒几个人,然后气哼哼地端着饭盒走了。工作人员拉开这个劝那个,常常急得满头大汗。后来气得他们采取了措施,谁不排队不给谁吃饭。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灵,渐渐地他们都养成了排队的习惯。

再一个就是卫生。这些人没有一个洗脸的。每天早晨起来,工作人员得哄着他们洗脸,这还好解决,最让人头疼的是随地便溺问题。老宋和小隋天天为他们打扫都打扫不干净。能不能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呢?后来老宋发现一个现象,别看这些人傻,可是都爱当官,只要你派给他一个“官”当,他肯定非常负责地完成任务。于是,他便委派了一个卫生队长,专门看护院子的卫生。这下可好,卫生队长连觉都不睡了,天天晚上从窗户里往外瞅着,看见谁在院子里大小便,抓住他就报告院长。再加上卫生队长人高马大,没人敢惹,慢慢地他们又形成了上厕所的规律。根据这个经验,老宋又委派了“鲁智深”当“打仗队长”,负责给相互打架的痴呆人拉架。“鲁智深”更负责,一看见有人吵架,他就先急了,上前一阵叫骂,吓得那两个吵架的再也不敢吱声。清明节的时候,为了防止附近村民在山村里烧纸不慎失火,老宋委派闫金山当“防火队长”。这位“队长”最绝,半夜里把通往山林的路给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壕沟,然后自己带了个大袖标坐在那儿得意洋洋地守着。村民们见路被切断,气得拉住闫金山就要揍他。正好老宋路过这里,急忙上前劝住,这才免了闫金山的一劫。

春天来了,播种的季节到了。“傻子屯”的工作人员们开始带着30多个痴呆人去种苞米。最初的时候,他们笨手笨脚,觉得撒种好玩,纷纷抓一把种子全都扔到坑里了。老宋他们只得扒出来再重新撒。他们见赶牛有意思,又把老牛赶得带着铁犁满山遍野地跑,几十个痴呆人一齐哈哈大笑。整整一天,地没种一垅,工作人员们倒急出了一身汗。后来他们制定了一个策略,叫“以精带傻,以强带弱”,让智力稍微高一些的人扶犁,差一些的人牵牛,再差一些的撒种和刨坑。一天天的训练,并以汽水和香烟做奖励。别说,这些人还真听话,为了获得一瓶汽水,他能连续干上几个小时都不休息。勉强地播完了种,到了除苗的时候,工作人员们又一棵一棵地教给他们辨认哪是苗,哪是草,什么样的苗要留,什么样的苗要除掉。他们也没兴趣,只能以好吃的东西刺激他们。渐渐地,这些人逐渐进入了劳动的状态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,他们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。秋天的时候,看着漫山遍野绿油油的庄稼,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落泪了。

(二)

“傻子屯”里的故事数也数不过来。开始时工作人员给他们做了次智商测试,平均每个人的智力相当于两岁儿童的智力。把这样一些人管理得井井有条,其难度可想而知。一个叫黄可金的痴呆人,有夜游的习惯,天天晚上偷着朝外跑,不管下雨阴天,想起来就走。一次他半夜跑出来,走累了就钻到人家猪圈里和猪挤了一宿。第二天那村民出来喂猪时吓了一大跳。还有一次,黄可金对老宋说:“都说丰满市场热闹,我昨天想去买点花生米和酒,可怎么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呢?”老宋问:“你什么时候去的?”“半夜呗!”老宋真是又气又可怜他。

还有一个痴呆人,每次发了衣服以后都舍不得穿,全都藏起来。晚上睡觉把被褥都卷起来堆在一旁,自己则睡在光板铺上,说是怕把被褥弄脏了,谁劝也不管用。而一个叫小顺子的则不认识钱,按规定社里每个月都要发给每人一些零用钱,小顺子每月60元钱。他一看一张50元,一张10元的,只有两张,便骂骂咧咧地来找会计:“为什么给别人那么多,只给我两张?”为了让他高兴,工作人员每次发钱时专门找开一大堆零钱发给他,小顺子这回满意了,拿着钱赶忙藏起来,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得到的多。但就是这个小顺子,却是一个修理电器的好手,他平时特别爱捣鼓各种电器,现在大院里的电线电灯都归他管理。

痴呆人们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。除了刚进来时原配的几对夫妻外,其余的都是老单身,而这些人中又以男性居多,所以每进来一个女痴呆人,工作人员都得负责挑选一个合适些的男性给他们搭伴,这样有利于他们正常地生活。当然,这些人都已经做了绝育手术,以免再产生新的痴呆儿。到现在为止,“傻子屯”里已经有七八对这样的夫妻,他们屋子里有电视、录音机、大衣柜等,日子过得比外面的人一点也不差。84岁的老胡太太又聋又哑,又有严重的月子病,常年瘫痪在床上,除了工作人员们每天精心照料外,她的傻儿子、傻女儿和后搭配的傻女婿也跟着照料她,就这样,老太太竟然成了“傻子屯”里收拾得最干净的一个人!

当初“傻子屯”刚建立的时候,由于有一些是举家搬到这里的,有些儿童不得不跟着他们的父母一起成了“傻子屯”的村民,而这些孩子有一些并不痴呆。转眼他们到了入中学的年龄,老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。他和小隋把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集合起来,一起送到附近的一个中学。听说是“傻子屯”的孩子,班主任都摇头不愿接收。有的老师还直接找到校长表示不想教这些孩子,担心他们影响了全班的成绩。老宋就亲自找到班主任,对他们详细介绍了孩子们的情况,并说:“出生在这样的家庭,本来就是他们的不幸,如果再没有良好的教育,将来他们到社会上可怎么生活啊!”一番话说得老师们感动不已。接着,老宋又为孩子们准备了自行车和饭盒,就像送自己的孩子一样,把他们送到了学校。如今,这些孩子都已经走上了社会,有的到宾馆当了服务员,有的成了厨师,也有的经商做起了买卖。病人李桂山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,在社会上有了立身之地,还把自己的父母都接回了家。但是,逢年过节他们还是要回“傻子屯”来看看。

“傻子屯”有人出身比较苦。刘二出生后没多大父母便双双去世。他的哥哥刘大后来也死在了福利院里。刘二一个人便在大街小巷间流浪,人饿得又瘦又小。后来他被送到“傻子屯”时已经奄奄一息。为了救活一条生命,工作人员们给他开了小灶,洗了澡,换洗了衣服。如今刘二成了食堂的烧火员,天天见了人就笑个不停。如果没有“傻子屯”,恐怕这个可怜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。

“傻子屯”里只有一个智力健全的人,叫贾志华。他患有严重驼背,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,属于扶贫对象。他的老伴虽然有些痴呆但还能做饭,如今每天在食堂里给痴呆人做饭,做得还相当不错。贾志华负责打更,每天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这些人别让他们惹事生非。

联合社里尽量给每个人都安排上力所能及的活做。有的挤奶,有的喂猪,有的磨豆腐,像小顺子那样的,就让他当电工。身强力壮的就去田间劳动。农闲时也要安排些推粪、扫院子之类的活。这样,他们天天都忙活,没有功夫四处乱跑。另外,由于他们普遍体质较弱,参加劳动也让他们得到了一定的锻炼。虽然他们的劳动是粗放型的,但毕竟体现了他们自身的价值,连痴呆人都能自食其力,那些头脑健全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参加劳动呢?

这些人的业余生活也非常丰富。每年秋收季节,他们都要举办一次运动会。附近青山小学的教师们过来帮着组织。运动会非常正式,所有的人都发一套运动服。项目有50米跑、400米跑、接力赛、套圈、拔河赛等。最有意思的是穿衣服比赛。一声哨响,“运动员”们笨手笨脚地拿起面前的衣服就往身上套,由于反应比较慢,而他们又急于取胜,结果乱作一团,有的把头伸到了袖里,有的被裤腿绊了一个跟头,还有的把纽扣都系串了,逗得大家哈哈大笑,运动会结束以后,例行的扭秧歌也别有情趣,他们穿上花花绿绿的戏服,手里拿着彩色折扇,舞作一团。尤其是长相粗犷的“鲁智深”,扛着一个大耙子学猪八戒,屁股一扭,大脑袋一晃,简直是维妙维肖,有些附近的村民专程骑着自行车到这里看“傻子屯”的演出。他们一边笑一边说:“这些快乐的傻子!”

(三)

其实,快乐的时候是少数,和几十个形形色色的痴呆人在一起最主要的还是操心,累心和担心。在一个干燥的风天,老宋在院子里转悠,忽然看见一个痴呆人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使劲地吸烟,他手中那支香烟火星子乱冒,而他面前就有一捆晒干的秫秸。在防火季节里,老宋曾重点告诉他们,谁也不能抽烟。他急忙上前拉起他,问他:“你从哪儿弄来的烟?”他想了半天,支支吾吾地说出一个名字。那是一个屯里的临时工。老宋当即找到那个临时工怒斥道:“谁让你给他烟抽,他傻你也傻啊?这万一着起火来,满山都是草、树,咱们这几十口人往哪儿跑?”

这还是好的。有些附近的村民觉得痴呆人们好玩,就故意逗他们。每当他们发了钱,他们就撺掇着去打酒,而且使劲灌他们。不一会儿,这些人便丑态百出,脱光了衣服躺在路上睡大觉,或者又唱又跳,在别人的指挥下做一些丑恶的动作。每当这时,工作人员就得去把那些痴呆人领回来,把围观的人劝走。他们就像呵护亲人一样呵护着他们的尊严和生命。

除此之外痴呆人也大多不注意自己的身体,许多人都患有慢性病。吉林市地方病防治所每年都要来给他们做一次例行的检查。有一次,一个叫祖圣魁的脖子起了很多白色的脓胞,脓胞上又长了一些小眼。他自己还不管不顾地四处乱跑呢!小隋发现了以后,给祖圣魁抹了一些药,打上绷带并天天换药,每换一次药,小隋都得恶心得一天吃不下饭,直到祖圣魁完全痊愈。孙国中患有肝硬化和腹水,病发后期天天不想吃饭,坐着发呆。工作人员们就做了面条鸡蛋等哄着他吃一点。直到他弥留之际,工作人员都寸步未离他的身旁,打点滴、喂药。那些日子,他们轮换着照顾他。他可能在离开人世时也不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常人的智力,可他却享有了他应有的那份人间真情。

其实,“傻子屯”能够由最初的一无所有发展到今天,是渗透着许许多多人的心血的,决不是靠某一个人就能一蹴而就。工作人员们都动情地提到了一个叫程文智的老人,这位担任前任院长的老太太为了“傻子屯”的发展,四处化缘,拜访上级各个部门,向他们介绍“傻子屯”的情况,讲发展“傻子屯”的意义,为“傻子屯”造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。同时她还一分一角地认真守好“傻子屯”已有的基业,不浪费每一分钱。她把一颗心都扑在了他们的身上,直到年已七旬,精力实在不够了,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作岗位。

还有一位叫陈鸿儒的司机。他自从1991年和“傻子屯”结缘以来,十年如一日,成了一名编外的工作人员。他的客车跑青山村到吉林市这一趟线,只要是“傻子屯”的人坐车,他从来没有收过钱,都是免费拉运。逢年过节,他都要拉这些人到市里的公园去玩。他们像孩子一样玩碰碰车,滑旱船,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。去年他特意请他们吃了一次鸳鸯火锅。这些人只知道吃肉,把肉片全下到锅里,青菜一筷子没有动,吃了个肚圆。这一举动把服务员笑得够呛。据不完全统计,十年间陈鸿儒投到“傻子屯”里的钱足有五六万。而今年院长张冬到陈鸿儒家回访时,却被他家中那寒酸的摆设深深震惊了: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,几件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家具!这就是那个为痴呆人挥金如土的“大款”吗?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,陈鸿儒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是“行善积德”。虽说陈鸿儒没有要求什么,痴呆人一看陈鸿儒的车来了,马上一溜歪斜地去菜园里摘下最大的黄瓜来捧到他面前,嘿嘿笑着说:“吃……吃……”

也正是这些人的不懈付出和任劳任怨才换来了“傻子屯”的安居乐业和日益兴旺。去年8月份,世界青年联合会的会员们到“傻子屯”来考察,亲身体验以后,来自全球各地的青年们为这片土地上出现的奇迹赞叹不已。他们纷纷表示回去以后一定要向本地媒体介绍中国人权的真实情况。

丰满区副区长牟善桐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向我们展示了“傻子屯”的发展前景:三年之内基本要达到经济上自给自足,不再向政府伸手要钱;上一个牛奶深加工项目,使其经济实力再上一台阶;适当的时候盖几座楼房,进一步改善“傻子屯”的居住条件……

是的,“傻子屯”永远离不开所有热心人的关怀,它将在我们真诚的目光中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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